[图文]国共两将军张学良与吕正操的旷世情缘

在中国的抗日战争史上,有两位将领可谓功勋卓著,为世人所称颂,一位是国民党上将张学良,另一位是后来成为共产党上将的吕正操。两位将军身上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同为辽宁海城人,均毕业于东北讲武堂,都积极投身抗日运动。为抗日,张学良申明大义,果敢发动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其爱国壮举彪炳千古;吕正操为抗日,将原名吕正言改为吕正操,意即要操练军队狠狠打击日本侵略军,他率部脱离国民党加入共产党,领导了冀中根据地著名的平原游击战,抗战后期改任晋绥军区司令员,领导抗日部队浴血奋战在夺取抗战胜利的前线。两人不仅都是威名远扬的战将,又同是深谙国学、擅长诗词的知名儒将。这二位名将的旷世之交,跨越时空,写就了一段感人至深的世纪情谊。

共赴国难 矢志不移 英勇抗日

吕正操是张学良的知己与爱将。吕正操,1905年1月出生于辽宁省海城县唐王山后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在战火纷飞的乱世年月,家贫的他只上了4年小学,之后只好当学徒、种地来聊以糊口。1922年,17岁的吕正操参加了东北军。吕正操耳闻目睹了日本侵略军对家乡人民的残暴凌辱和大肆杀戮,心中早已对日军积蓄了深仇大恨,而对东北军里声名显赫的少帅张学良早已心存敬慕。

当吕正操得知一位远房亲戚在张学良的部队当军医时,十分高兴。他从亲戚那里打听到张学良的卫队旅是新式军队、重用识字的青年等情况后,便产生了加入张学良部队的强烈愿望。不久,经亲戚的举荐,吕正操来到张学良卫队旅一团三营九连当兵。

张学良从不多的接触中,感觉这个青年很有培养和发展前途。他见吕正操写得一手不错的正楷字,便推荐他去报考东北讲武堂,以便让他能够接受一些正规的军事政治知识训练,日后可以更好地发挥才能,有所作为。

1923年,吕正操不负张学良的重望,考取了东北讲武堂第五期。1924年秋,讲武堂停课,入关参加第二次直奉战争。1925年春,讲武堂复课。10月,吕正操完成学业归队。毕业后,吕正操被张学良任用为自己的少校副官、秘书,主要工作是负责讲武堂毕业生的分配与使用。

1929年春,向往征战沙场以申爱国之志的吕正操,再也坐不住了,请求张学良让他到部队去带兵打仗。张学良十分理解这位有胆有略的有志青年的迫切心情,点头同意了,随即派吕正操到东北军十六旅任中校参谋处长。在十六旅任职期间,吕正操参加了1932年的热河抗战。由于作战勇敢,足智多谋,吕正操受到了张学良的嘉奖,很快又被提升为六四七团团长。

1934年春,六四七团移驻北平(后又移驻河北徐水),吕正操和中共北平秘密党员刘澜波、孙志远等人频繁接触,进一步受到了爱国思想的熏陶。

1936年10月,吕正操被张学良调到西安,在张学良公馆担任内勤工作。

12月,发生了震惊中外且改变了张学良命运的西安事变。西安事变之后,赤胆大义的张学良亲自护送蒋介石回南京,却反遭背信弃义的蒋介石的扣禁,致使东北军群龙无首,内部矛盾频起,局面一时难以收拾。吕正操痛恨蒋介石的可恶行径,更对张学良的义举大为钦佩,也为他被扣押愤懑不平。但是自己无法救助少帅,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扛起少帅的爱国大旗,与入侵者浴血作战,救国救民于备受外族侵略的水深火热之中,这才是对张学良最好的安慰。他觉得六四七团还比较有能力掌控,于是马不停蹄地赶回徐水团部。

从西安事变这件事情上,吕正操深感不值得再效力于蒋介石麾下,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军队才是最能为民族利益而战的中流砥柱。1937年5月4日,吕正操经中共北方局批准,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1937年10月14日,吕正操率部在冀中平原宣布脱离国民党,改称“人民自卫军”,吕正操任司令员,自卫军的各级领导职务由共产党员或进步人士担任。这样,冀中平原上诞生了第一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并很快发展壮大起来。

吕正操在党的领导下,带领部队与冀中人民生死与共,开展破路拆城、改造平原地形运动,有效阻止了日军快速部队的进军,创建了冀中抗日根据地,创造了一系列灵活机动的平原游击战术,令敌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而处于软禁中的张学良得知后,自豪且快慰地将其戏称为“地老鼠”,并且托付其四弟张学思转告吕正操道:“参加共产党这条路走对了!”

在西安事变后张学良被蒋介石软禁之时,张学良35岁,吕正操31岁。这两位曾经肝胆相照的军人知己,从此便天各一方,杳无音讯,一别就是半个多世纪。

诗词唱和 抒发正气之歌、统一之愿

大陆改革开放的春风,给张学良和吕正操这两位数十年交往几濒绝缘的名将搭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

这54年的相隔当中,他们之间有时会通过一些书信交往。由于张学良受国民党政府的控制,因此,两人之间的书信不得不放弃署名。大陆改革开放之后,台湾当局对张学良的限制逐步有所松动,但出于种种考虑,二人的信件来往,还是采取谨慎态度,多以诗词赠答唱和的形式,比较隐讳地互通信息,暗喻心志。

1984年6月,张学良的侄女张闾蘅(张学良五弟张学森的女儿)由香港来北京经商,洽谈业务,受张学良的嘱托,特意看望了吕正操。张闾蘅向吕正操介绍了张学良在台湾的大致生活情况,并对他说:“我大爷知道我经常来大陆经商,一次聊天时跟我讲,在大陆有两个部属他十分想念,一个是吕正操,一个是万毅,让我找机会代他去看望看望。”

之后,张闾蘅便成了张学良与吕正操之间的特别信使,她频繁往来于海峡两岸,为两位老人互递信息,乐此不疲。

1987年初,张闾蘅再次来京,带来了张学良赠吕正操的一首五言绝句:采菊东篱下,

悠然见南山。

此中有真意,

欲辨已无言。

这是张学良以集句的方式化陶渊明《饮酒》中“结庐在人境”篇的第三联与第五联诗而用之的,明确地表达了张学良类似陶渊明那样的宁静淡泊、寄情山水的超然心境。然而,细心的读者还可以从他的诗句中看出,张学良绝非再版的陶渊明,他把陶渊明的“欲辨已忘言”改成了“欲辨已无言”,其中一字之差,却道出了张学良被软禁的无奈与对无为的不甘。由此可见,这首精美诗句充分表达了张学良在逆境中未敢忘国的心志,是张学良以诗为介对老友真诚的心灵告白。

吕正操收到张学良的赠诗后,喜出望外,当即以同样的方式,摘取陶渊明《读山海经》诗句,集成一首五言绝句,激情澎湃地抒发对张学良的尊敬、思念之情:

刑天舞干戚,

猛志固常在;

徒设在昔心,

良辰知可待。

从这首答诗中不难看出,吕正操眼界开阔,对张学良的遭遇寄予良好希望与祝愿。其中“猛志固常在”,鲜明地表示:他对张学良虽然无奈远离政治、远离尘嚣却不消沉的人生态度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而且,他也是将陶渊明原诗的“良辰讵可待”改了一个字,成为“良辰知可待”。“知可待”即“指可待”,这样,反原意而成了预祝张学良前程光明、乐观向上之意,充分地相信张学良终会获得自由,实现其“猛志”指日可待。

1988年3月5日,张闾蘅离京时,吕正操又让她给张学良捎去了两首赠诗。一首是当年吕正操所写《预祝双八双寿》诗:

“御辇将军”堪自豪,

当年帅气未曾消。

长命伉俪无衰绝,

风流人物看今朝。

这一年,乃是张学良的88岁吉祥高寿,故称作“双八双寿”。诗中提及的“御辇将军”是一个典故。张学良的爱妻赵一荻,到美国探亲时,不慎腿部骨折。张学良到机场迎接夫人时,亲自为她推着轮椅。以后,张学良还经常推着赵四小姐的轮椅到户外活动,由此,张学良便得了“御辇将军”的戏称。

诗中的“长命伉俪无衰绝”一句,出自“乐府”的《上邪》篇。这是吕正操匠心独运地拿中国文学史上的爱情诗代表作——《乐府》,来热情赞美张学良和赵一荻忠贞不渝、深似大海的爱情。

“风流人物看今朝”一句,则是取自众所周知的毛泽东词《沁园春·雪》中的名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在吕正操的心目中,张学良堪称世人永远敬仰的民族功臣,是当之无愧的世代传颂的千古风流人物。

另一首赠诗是吕正操1984年所作的《浙东纪行》:

雁荡奇突屹浙东,

剡溪九曲万山中。

以血洗血高格调,

逃台迁台小易盈。

西京谈和安天下,

羑里课易求大同。

思君长恨蓬山远,

雪窦双楠盼汉公。

西安事变后,张学良曾经被蒋介石囚禁于浙江省奉化的雪窦寺。1984年吕正操到浙江视察工作期间,得以到此游览,他以拜访历史名地来寄托思友之情。

诗中“西京谈和安天下,羑里课易求大同”,肯定了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最后战胜了日本侵略者的光耀千秋的伟业;同时,借古人曾在羑里(古代的一个地名,今在河南省汤阴县一带)课易(即占卜)希冀天下统一来抒发共同期盼祖国统一的美好愿望。

“思君长恨蓬山远,雪窦双楠盼汉公”,前句是化唐朝诗人李商隐诗句“刘郎已恨蓬山远”所得,表达了对远在彼岸台湾的老友张学良的思念;后一句中“汉公”指张学良。张学良字汉卿。“雪窦双楠”所言是指当年张学良被软禁于雪窦寺期间,曾经亲手栽种了4棵金丝楠木树,其中两棵仍存活至今之事。此次吕正操在雪窦寺一游,睹物思人,殷切期盼张学良能早日踏上故土之情溢于言表。

很快,张闾蘅就将这两首诗交给了张学良。张学良读后,深为感动,心潮难平,即刻赋答诗一首,交给侄女捎交吕正操:

白发催人老,

虚名误人深。

主恩天高厚,

世事如浮云。

此时的张学良已是基督徒,所以有“主恩”之说。这首诗充分反映出张学良不计个人得失、不图浮名、一代英雄暮年叹日苦短仍有志再做一番事业的浩阔心境。

在收到张学良的这首答复诗作之后,吕正操又兴致勃勃地赋写了一首五绝诗词,来应和张学良:

霜染两鬓白,

心存一寸丹。

澹泊以明志,

肝胆照人间。

这首诗满寄着吕正操对张学良由衷的赞赏。在吕正操看来,张学良难能可贵地“心存一寸丹”,张学良仗义勇敢地发动了西安事变,在天地之间书写出“肝胆照人间”的浩然正气。

1990年1月21日,吕正操捎信给张学良,热诚邀请张学良偕夫人“到五彩缤纷的大世界来看看”,也就是暗示他们到发生了地覆天翻变化的大陆来走走,看看。

不久,吕正操便收到了张学良以诗代言的回信。信中说:

孽子孤臣一雅儒,

填膺大义抗强胡。

丰功岂在尊明朔,

确保台湾入版图。

谒延平祠旧作书寄

正操学弟正

九十老人

毅庵书

这首诗是张学良借赞颂明朝郑成功保卫台湾之事,来抒发自己渴望祖国统一的愿望的。而更引人深思的是,张学良在诗中传达出有别于以往的4个层面的心迹:一是张学良已经注意到了台独势力的危险,并声明了自己一如既往反对台独、力促祖国统一大业的立场和决心。二是张学良在诗中虽未以明确的语言来答复吕正操立即回大陆看看的建议,但却明确表达待相宜的良机一定要回大陆走走的心愿。三是在这首诗中,张学良公开宣称自己是一位“雅儒”。四是在以往,鉴于张学良在台湾的特殊处境,二人之间的诗词唱和一向约定俗成地双方均不落款。可是这次,张学良光明正大地第一次署了名(“毅庵”乃张学良的号)。

在张学良90大寿前夕的1990年5月15日,吕正操致信张学良,表示希望能够在他寿辰之日,参加祝寿,从而执手相见,互诉半个多世纪的风云沧桑事,并且步韵一首随信相和:

讲武修文一鸿儒,

千古功业在抗胡,

盼君走出小天地,

欣看人间绘新图。

诗中吕正操直抒胸臆,再次盛赞了张学良为世代树立的“千古功业”,且恳切暗示张学良有朝一日尽快来大陆走走,看看新中国的昌盛新气象。

1990年6月1日,适逢张学良90华诞。这一天,吕正操给张学良发去了寿电,并专程赴沈阳参加了大陆为张学良举办的祝寿活动。

美国三见 畅叙往日峥嵘、来日大同

1990年90大寿之后,张学良争取到了赴美国探亲的权利。

1991年3月10日,张学良夫妇登机前往美国探亲。这时的吕正操正在北京301医院住院。3月11日晚,张闾蘅与杨虎城将军之子、全国政协副秘书长杨拯民一道来医院看望吕正操,并告诉他张学良夫妇赴美探亲的消息。吕正操听到这一喜讯,为张学良获准此行而倍感高兴。

3月24日,党和政府对这一重要事件及时作出了反映。第七届全国人大第四次会议举行新闻发布会,新闻发言人姚广代表党和政府正式宣布:“张学良将军是中国现代史上一位杰出的人物,是中华民族的千古功臣,数十年来,我们对他是十分关心的。现在,他和夫人到了美国,从有关报道上得知他身体健朗,我们对此感到高兴。如果他本人愿意回大陆看一看,我们当然非常欢迎。我们尊重他本人的意愿。”这实际上是在明确地传达全党和全国人民十分欢迎张学良趁此难得的良机回大陆走走的愿望。

期间,张学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持一种谨慎行事的态度。他向“美国之音”的记者发表谈话,表示他此次不直接从美国回大陆,因为回大陆的条件还不成熟。

在这个基础上,吕正操建议先委托张闾蘅去美国面见张学良,摸清情况并听取他的意见后再说。4月10日,张闾蘅从美国回京,向吕正操介绍了张学良的近况,并转达了张学良的意见:望大陆速派人去美国相见。4月26日,吕正操的女儿吕彤岩也从美国打来电话,说她已经专程登门拜会过张学良,而且郑重探问过张学良:“若父亲来美国,可否相见?”当时张学良答应得非常爽快:“当然要见!”

鉴于这种情况,4月30日,中央作出决定:委派吕正操代表祖国前往美国探望张学良,并定于6月1日之前到达美国以赶上祝寿。这一决定是虑及当时两岸形势和张学良的处境,考虑张学良与吕正操的关系而做出的。况且吕正操以私人会友的名义前往,这样就可以避免许多复杂的外界干扰。

5月23日,吕正操一行5人搭乘中国民航班机,飞向大洋彼岸,去会见想念已久的张学良。

张学良到达美国后,由于赵一荻身体欠佳,留在了旧金山。张学良去了纽约,住在了旧友贝太太家里。

吕正操一行到达美国的第一站是旧金山。他先在此小住,会见了赵一荻及其亲属。恰逢赵一荻80大寿,吕正操一行应邀出席了寿宴。

在离别了半个多世纪之后见到吕正操,赵一荻异常激动。吕正操转达了邓颖超和其他领导人对张学良和赵一荻的问候,并对赵一荻说:“大陆的同胞都希望张将军与您早日回大陆看看。”赵一荻爽朗地笑着回答说:“东北老家,我也很想啊!”

随后,吕正操一行离开旧金山飞赴纽约。5月29日上午,张闾蘅一家及吕正操一行,出发前往曼哈顿公园大道的贝太太家。

贝太太住在11楼。到了楼下,先由张闾蘅上楼通报。不一会儿,张学良便差佣人下楼来迎接。吕正操走出电梯时,一眼便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张学良精神矍铄地站在电梯口迎接。同样,张学良也一眼就认出了吕正操。两位少壮相离、白首相聚的将军,四目凝视、双手紧握,彼此心潮澎湃地仔细打量着对方,激动得许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当大家进屋落座之后,吕正操感慨地先提起了话题:“西安一别,到今天正好是五十四年五个月零四天,碰巧是个双‘五四’。”

张闾蘅附在张学良的耳边大声重复了吕正操的话,并提醒张学良说:“今天只是见个面,介绍大家认识一下,有话随后慢慢说。”贝太太也在旁边说:“张将军听说吕将军今天要来看他,激动得昨天夜里一夜都没有睡好,就等着见吕将军了!”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亲切寒暄之时,吕正操逐件拿出了送给张学良的贺寿礼物。这些礼物都是根据张学良的爱好而特意准备的。一件是《中国京剧大全》全套录音带;另一件是当年新采制的碧螺春茶叶;第三件是著名画家袁熙坤所作的张学良肖像画;第四件则是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书写的寿幛,上录张学良视为座右铭的小诗一首:

不怕死,不爱钱,

丈夫绝不受人怜。

顶天立地男子汉,

磊落光明度余年。

张学良看见老部下、老战友给自己精心备好的这么多精美礼物,连声致谢。他一边欣赏着贺礼,一边开始了叙谈:“我可迷信啦!迷信上帝。”吕正操答话说:“我也迷信,信人民。”张学良笑起来,忆起往事道:“你有个外号,叫‘地老鼠’!”吕正操明白所指是自己在抗日战争中领导的冀中地道战,微微一笑,接话道:“‘地老鼠’是人民的创造嘛!我个人能干什么?还不是人民的功劳!蒋介石、宋美龄都信上帝,八百万军队都被我们打垮了,最后跑到了台湾。”

听到这里,张学良若有所思,不住地点头,深情地总结说:“得民者昌!”吕正操口气坚定地应声道:“是啊,那还是靠人民群众!”……

在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时分。贝太太邀请大家到一家中餐馆共进午餐。席间,张学良与吕正操边吃边谈。

张学良问:“你怎么跑到周恩来那边去了?”

吕正操娓娓道来:“当年你送蒋介石回南京的时候,我就不相信他会放你回来。你走后,东北军就乱了。我赶回了冀中,接受了共产党的指示,趁国民党的军队南撤的机会,率部队脱离东北军的五十三军,留在了冀中,开始了敌后抗日战争。”

张学良听后,感慨地表示: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够驰骋沙场直接抗日,以报国仇家恨。他还对吕正操表示了感谢,说吕正操带领一部分东北军参加了抗日战争,也是对他的一种安慰。

二人都觉得谈话很不尽兴。为此,张学良推却了原来安排的活动,约定次日下午到外面找个清静的地方,再与吕正操见面叙谈。

5月30日下午,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吕正操与张学良第二次会见。

吕正操首先向张学良郑重地转交了邓颖超的信件,并转达中共中央对他的问候。邓颖超受邓小平的委托,在信中诚恳地欢迎张学良在方便之时,在自愿的条件下回家乡看看。

张学良的视力极差,几乎将眼睛贴在了信纸上,极为认真地逐字逐句地把信读完。最后,他看着邓颖超的签名说:“周恩来我熟悉,这个人很好,请代我问候邓女士。”张学良沉思良久,又补充道:“我这个人清清楚楚地很想回去,但现在时候不到。我一动,就会牵涉到大陆、台湾两个方面,我不愿意为我个人的事,弄得政治上很复杂。”

说完,张学良将邓颖超的信工整地折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并且当场表示,他要给邓颖超亲笔复信。

6月2日,张学良给邓颖超写了回信,信中尊敬地称呼她“周夫人颖超大姐”,且言辞肯定地答复她一定找合适的机会回大陆走走。信中说:

“吕正操来美交下尊札,无限欣快,又转述中枢诸公对良之深厚关怀,实深感戴。良寄居台湾,遐首云天,无日不有怀乡之感。一有机缘,定当踏上故土。中枢诸公对良之盛意,敬请代向致敬。”

在吕正操与张学良交谈时,阎明光也加入了进来。她是张学良与吕正操共同的朋友阎宝航的女儿,是张学良点名邀请来的。交谈中,阎明光关切地对张学良说,上海有一位名医,人称“东方一只眼”,治疗眼疾的医术非常高明,建议他到上海去看看眼睛。张学良听后,当即郑重宣称:“我有个决定:想回大陆去看眼睛。”

吕正操听到张学良的这一决定后,格外兴奋,当场表示:“你何时回去治病、探亲都可以,我们尊重你的意愿,并可以为你提供各种便利条件。”

张学良闻言,笑着连忙回答:“我可千万不要特权,我是个平民百姓。”并当即与吕正操谈了回大陆的约法三章:一不要欢迎;二不见记者;三大家经常见面都可以,但千万不要搞恭维那一套。张学良还随口吟出“鹤有还巢梦,云无出岫心”的诗句,以表达他既想还乡、但又不想张扬的心态。

这次长谈足有3个多小时,主要由吕正操向张学良介绍大陆及他们家乡辽宁海城的情况。期间,张学良还询问了邓小平等新老中央领导人的情况,并表示回大陆的时候,一定拜访“中枢诸公”。

为了避免外界的猜测与干扰,吕正操决定不出席张学良6月1日的公开庆寿活动,由阎明光代表大陆亲友参加。但是,吕正操送的贺幛却被张学良特别地悬挂于宴会大厅醒目处,正式向外界透露了吕正操赴美为他祝寿的消息。

这时,张学良又秘密告诉阎明光:希望再与吕正操见一次面。

第三次会面,更显特别。吕正操提出要邀请张学良到他下榻的中国大使馆别墅做客。这一安排,实为用心精诚,匠心独运。在异域他乡,使馆乃国家的象征,诚邀张学良到使馆晤面,就像让他回到了大陆一样。张学良对此也心领神会,喜不自禁,欣然同意前往。

使馆的人员听说张学良要来,兴高采烈,做好了充分完善的接待准备。

6月4日下午4点刚过,张学良在阎明光和张闾蘅的陪同下,来到了使馆为张学良特意准备的房间。作为回赠,张学良为吕正操带来了一包台湾出产的凤梨酥。

这次长谈,他们涉及的范围更为广泛,最重要的话题就是关于国家统一和反对“台独”的问题。这也是他们共同关注的事情。早在赴美之前赠给吕正操的诗词中,张学良就特别明确地提到了“确保台湾入版图”的初衷。可见,他早就意识到了“台独”的危险,并表示了自己反对“台独”、坚持祖国统一的坚定立场和决心。他说:“我看,大陆和台湾将来统一是必然的,两岸不能这样长期下去。台湾和大陆总有一天会统一,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说到这里,张学良向吕正操表示希望详细了解大陆的对台政策,准备把这些带回台湾,转达给当局。于是,吕正操详尽地介绍了大陆关于对台湾努力实现和平统一、必要时采取非和平方式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实行一国两制等一系列政策。对此,张学良表示“这我能理解”,并说:“我一直是主张国家和平统一的。”张学良还表示愿意为祖国和平统一尽点力量。他说:“我过去就是做这件事的,我愿意保存我这个身份,到那一天会用上的,我虽然90多岁了,但是天假之年,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很愿意尽力。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愿意为中国出力。”老将军的拳拳爱国之心尽现于言语之中。

第三次约两个多小时的会谈,在使馆安排的丰盛晚餐中圆满结束。这桌晚餐,也是二位将军一个世纪的交往中最后一次共进的晚餐。

随后,吕正操回国复命,张学良也离美回台。令人遗憾的是,尚未等到回故土的夙愿实现,张学良便于2001年10月16日在美国夏威夷病逝,享年101岁。

获知这一噩耗,吕正操悲痛万分地发去唁电:“张学良将军和我既是桑梓情深,又是我的良师益友。他的一生,志在国家统一、振兴中华民族。为了救国救民,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和杨虎城将军不顾集团利益和个人身家性命,力挽狂澜,促成二次国共合作,为抗日战争的彻底胜利奠定了政治基础,功在民族,彪炳千秋。”

张学良与吕正操这两位将军跨越时空的世纪奇情,已积淀成一段美好的历史华章,让世人赞叹,回味,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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